每個人身上都有一個哲學家

　　《價值的理由》是陳嘉映先生的思想隨筆集，分三輯：第一輯為2010年夏為《財新·新世紀》所寫的十二篇專欄文章，包括名篇《救黑熊重要嗎?》《哲人不王》等，此次有所修訂;第二輯是圍繞當時研究題目所寫的一些文章，部分內(nèi)容后來并入《何為良好生活》;第三輯為演講、序與訪談。

　　有學者這樣評價陳嘉映的愛“講理”：“乍看有點兒‘繞’，但讀進去便知全是日常道理，只是日常看不見它，哲學來幫忙，便有了《價值的理由》。嘉映思得深，講得巧，短章中能見出他幾十年的殫精竭慮。真希望讀者不同意他，和他講道理，講來道去，就涵養(yǎng)出智慧與自由的心靈。那兒才是我們該待的地方。”

　　亞里士多德說，人是邏各斯(logos)的動物，由于“l(fā)ogos”一詞的多義性，這句話常被譯為“人是語言的動物”或“人是理性的動物”。查爾斯·泰勒在談?wù)撽P(guān)于“人”的這一定義時評論道，“人是語言的動物”，這最終無疑會包含某種觀念，即理性(reason)于人類生活而言是關(guān)鍵性的。這里的“reason”一詞在漢語中也有多種譯法，除了“理性”之外，我們平時用得更多的是“理由”，而陳嘉映先生則傾向于用“reason”一詞來對應(yīng)“道理”，他指出，“l(fā)ogos”和漢語“道”的互譯常被視為佳譯，兩者多重吻合，突出表現(xiàn)在同時兼指言說和道理。

　　由此看來，人、語言、理性(理由、道理)這些概念就有某種內(nèi)在關(guān)聯(lián)。泰勒那句話要是說得更通俗一點兒，就是道理、說出道理、給出理由，這些是和我們?nèi)祟惿蠲芮邢嚓P(guān)的，試想，人這一輩子，誰沒問過幾個“為什么”呢?恰如陳嘉映先生所言，人但凡有點兒靈性，不可能不對生活中的某些事情感到困惑，繼而加以思考。哲學也就起源于人類的困惑，因此我們說，每個人身上都有一個哲學家。區(qū)別在于，一方面，一般人對“為什么”的追問往往幾個回合下來就淺嘗輒止了，不像哲學家那樣愛尋根究底;另一方面，相較于哲學家既關(guān)注對自然現(xiàn)象的解釋(這在自然科學尚未從哲學中獨立出來前尤其如此)，也有在社會人事、倫理道德領(lǐng)域的諸多思考，一般人的困惑更多來自后者，特別是從日常生活中來的關(guān)乎價值選擇、行動理由、目的意義等方面的思考，比如，“救黑熊重要還是救助失學兒童重要”“應(yīng)該為自己多考慮一點兒還是為別人多考慮一點兒”，乃至“什么是幸福”“人生的意義為何”，等等。

　　陳嘉映先生認為，在科學取代哲學成為世界機制理論的提供者后，哲學自身的意義就越發(fā)存在于生活世界，更多和“理由”意義上的“為什么”打交道，而這在某種意義上是一種復歸，“哲學探究事物之所以如此的道理，嘗試貫通這些道理，一開始就不是出于純粹求知的沖動，而是通過求知領(lǐng)會人生的意義，解答‘什么生活是良好的生活’。”哲學不能只是象牙塔中的體系建構(gòu)，它需要生活世界的支撐。

　　《價值的理由》中的諸多篇章明顯體現(xiàn)出這樣一種智性的追求，其中的主要篇目來自陳嘉映先生撰寫的專欄文章，雖是出于友人稿約，但以這樣一種方式與潛在的讀者談?wù)撜軐W，未嘗不是陳嘉映先生樂見其成之事，“唯因我們每個人身上都有個哲學家，哲學才是一項有意思的活動，如果只有職業(yè)哲學家談?wù)軐W，哲學就會變得很無聊”。

　　(作者系上海電機學院教師)